石守京
我今年七十三岁,亲眼目睹了故乡饭碗变化的过程,从一个侧面见证了新中国的巨大发展和快速进步。
1951年,那时我已记事,我们那儿孩子的饭碗都是木碗,耐摔,孩子多的家庭,常常在一条长板凳上挖几个饭碗形态的坑,盛饭菜给孩子吃。大人们的饭碗是陶碗,就是用黄土烧制的,里面是红色的,外面是黑色的,极易破损。
记得8岁那年,午饭后父母下地干活,为帮父母分忧,我踏上小板凳在锅里洗碗,将洗后的碗摞在一起堆在灶台上,一不小心踏翻了小板凳,手一伸将摞在灶台上的饭碗碰倒了,摔在地上,破了5个,为掩盖错误,挽回损失,我用米饭粒粘饭碗,虽然手被破碗划出了几道血口子,流着血,结果仍然没有成功,事后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。
因为饭碗金贵,买不起很多,家里来了客人,都是找左邻右舍借饭碗。那天打破了碗,幸亏有几个老葫芦,锯成瓢当了饭碗。此后洗碗,再也不敢将饭碗摞起来放了。
陶碗的容量大,一个碗能盛一斤多米的饭和菜,湾里人吃饭时,端着一碗堆得小山似的饭菜,聚在湾里的大皂角树下,一边吃一边谈论家长里短、新闻趣事。
1960年代,我们那儿开始出现粗瓷饭碗,这种饭碗是白色的,碗与碗碰撞能听到清脆的响声,结实、耐用、美观,但饭碗依然很大。记得外出修水利时,每个人都带着这种饭碗,当时口粮定量,虽然上级每天补助半斤粮,依然吃红薯、菜稀饭的时候多,为吃饱肚子,伙夫们多加水,煮上两大锅,用铁勺分,一碗能装3铁勺,保证每人三大碗稀饭,肚子是吃饱了,但不耐饿,所以就有“一碗稀饭三泡尿,三碗稀饭九泡尿,九泡尿完了,肚子饿得咕咕叫”的说法。
1981年后,我们那儿开始出现细瓷碗,这种碗洁白如玉,光滑如镜,小巧玲珑,但碗却小了许多,一碗只能盛3两米的饭,吃饭时人们再也不在湾里的大皂角树下聚会了,而是一家人坐在家里,炒上几道菜,围在饭桌旁,先是喝酒,酒杯却变大了,由装一钱酒的酒杯变成了装二两酒的酒杯,三杯两杯下肚之后,一餐只能吃一两多米的饭,饭量减少了,却半天下来也没有饥饿感,再也听不到肚子里的咕咕声。
2000年后,饭碗变成了碟碗,同过去红白喜事时八碗八碟用的碟子一般大,容量非常小,只能装一两米的饭,但酒足菜饱后,一般吃上半碗饭,或喝上一碗粥、汤,也就饱了。
几十年间,故乡的饭碗一变再变。每一次变化,都折射出人们的经济收入和生活质量的提升,饭由吃不饱到吃得饱,由吃得饱到吃得好,由吃得好到吃得精。
我有一个忘年交同乡朋友,那时在家种地,一家6口有5个劳动力,虽然工分粮比基本粮还要多,日人均有一斤半米的饭,但劳动强度大,一个棒劳力一餐要吃一斤多米的饭,粮食还是不够吃,依然要靠瓜菜贴补肚子,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家里的粮食多,养了几头猪,喂了几十只鸡、鸭、鹅,餐餐有禽蛋,隔三岔五地宰只鸡鸭鹅开荤,过年杀的年猪有300多斤重,平常还少不了到市场上割新鲜猪牛羊肉吃,肚子里的油水大了,饭量日渐减少,开始换饭碗,将粗瓷碗换成碟碗,还专门买了江西景德镇的名瓷。客人们来聚会,抚摸着小巧玲珑且精致的饭碗,批评他赶时髦,嫌弃碟碗太小,盛饭太麻烦,说他是穷人生了个富贵命。朋友却说,那就骑驴看唱本,走着瞧,谁能吃上一碗饭算你有本事。结果,美酒就着20多道菜肴下肚,很少有人能再吃一碗饭了。
我坚信,随着经济的发展,我们的饭碗连同饭碗里盛的食物,可能还会发生很大的变化,我们的生活质量,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