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日期:
2020年09月26日
老枣树
徐春明
“天边的那片田野呀,手边的枣花儿香……”每当听到《九儿》这首凄美的歌声,我便想起故乡老宅门前屋后的三棵老枣树。它是我家的“功臣树”,是见证我成长的知音树,后来成了常勾起我伤心往事的“回忆树”。门前那棵大枣树以高大的形,浓密的荫,清香的花儿,甘甜的果而烙印在脑海里,时不时让我脸上泛出笑意,嘴里发出叹息,心里过意不去。还记得枣树两米高的主干上,均匀地布局着三直一横碗口粗的虬劲的支干,使整个树冠形成一个标本式的伞状,浓密的树荫罩住足有近二十个平方的地面,树下常年摆放着三五个老式靠背椅子,一条板车道从树下一直延伸到西边的打谷场。这里,是乡亲们劳作之后理想的小憩之所,也是我们兄妹的乐园。父亲搬木梯,在横着的支干上用麻绳和木板制作了一个秋千。夏天的时候,我总喜欢把饭碗搁在秋千板上吃饭,吃完后,再坐上秋千美美地荡一阵子,然后便去放牛摸鱼虾。回家后如果父母还没收工,我常爬上树,在支干分岔处骑坐着美美的小憩。特别是枣花开的时候,靠在树岔上,嗅着枣花的清香,听着蜜蜂嗡嗡的叫声,别提是多么的惬意!晚上,我和妹妹们在枣树下追逐萤火虫,用玻璃瓶装着,心里想着十万个为什么。枣树,又是陪伴我们成长的知音。
我有兄妹五个,父母常生病,家境十分拮据,除了父母挣工分之外,家里的收入就指望着这三棵大枣树、二十多只下蛋的鸡和一大畦能换钱的韭菜。在那用分票角票购物的时代,我这三棵大枣树正常年景一年能收四百斤左右的熟枣儿,能卖上百元钱。除了买个猪崽外,还能给一家人换身新衣服,秋季的学费也不愁了,所以我说这枣树是我家的功臣树,我从心底里感激它们。
记得有一年为给父亲治病,家里找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,不久一家债主朋友因为发生火灾烧了房子,父母就把枣子卖了,又把猪卖了,立马还了朋友的债。母亲说:“不管借了别人的什么,要赶紧还,要记住人家的恩情,做家的都不容易!”
1977年恢复高考那年,我幸运地考上师范,紧接着改革开放,农田承包,家里分了十多亩地和一头牛,从此,门前的大枣树便成了拴牛的地方。久而久之,牛绳把枣树皮磨没了,光秃秃的渗着水。那一年,枣树春天发芽的时候,就长出一蔟蔟的阴枝,果枝逐年减少。我和父亲太忙了,也顾不上给枣树修剪,刚开始一年还能收几十斤枣儿,够自己吃,也送点给亲友们。后来,就剩下树顶上数得清的几颗枣了,也只能偶尔从“八哥”嘴里分享到曾经的香甜。这时,一种戚戚的悲伤从心底里油然而生——枣树啊,我们有愧于你啊!不是我们忘恩负义,实在是无暇顾及你呀!
仿佛是约好了似的,屋后的两棵大枣树也是那个样子,逐渐枯败了,除了我们疏于管理外,邻居家毛竹的欺凌应该是罪魁祸首。再后来,我们家为修国道而迁移,那三棵大枣树便被砍伐了变成了院门、床方和饭桌。枣树用它那不朽的残躯留作我们自责的纪念,直到现在,偶尔回老家看到那红枣木方桌,我都要直接用手掌抹去桌上的灰尘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抚慰我隐隐作痛的心灵,并追思父母在世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