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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 2022年09月19日
老屋
  ●孙中文
  前几天在乡下散步,目睹了令人热泪盈眶的一幕:一位挖机师傅在推倒几间土坯瓦房之前,将挖机的挖斗弯曲成抱拳状,对老宅行三叩拜之礼!
  这五间老屋年代已经很久远了。离地面三尺用火砖砌成,中部用的土砖砌起,七檩,布瓦。门,已不复存,距两边门框各一尺许,还残留一米多长白石灰抺过的痕迹,与那斑驳淡黄模糊的墙面,对比剌眼。并排拼成的木条窗户,紧闭,无从窥见屋内。屋前空地蒿草丛生,一片葱绿。挖机师傅先清理了老屋门前的杂草,然后“抱拳”,行三叩之礼。之后,老屋轰然倒下,一阵黄色的灰尘迷了我的双眼!
  我不知这是谁的老屋,但我知道,我小时候也曾经住过这样的老屋,很多人都住过这样的老屋,几代人都住过这样的老屋。
  也许这老屋的主人,在别处建了新房,或在城里买了房,遗弃了老屋?也许这老屋的主人已逝去,女儿远嫁?或无有儿女,老屋再也无人相依?风来过,雨来过,鸟儿来过,主人却再没有来过。
  不过,老屋是有记忆的。
  它记得当初建房时的艰辛。每一根木料,都采自山林;每一块土砖,都要经过繁复的工序才能制成:取土、和泥(人力或畜力踩泥)、往木范中填泥、踩实压紧抹平、取范、晾干、码堆……每一块石头,都要双手抱回。上屋梁时,或许还燃放过鞭炮,在屋梁上给前来帮忙的乡亲们抛撒过白面馒头?
  它记得孩童们怎样从手脚并用在门前泥地上爬行,慢慢摇摇晃晃走入人间,然后又娶妻生子,远走他乡……
  它记得孩童们的哭声和笑声,记得大人们的谈笑声和叹息声;记得风雨雷电袭来时,一家人对老屋的依赖。
  它记得父母膝下的承欢,儿女绕膝的欣然,倚门而望的期盼,老无所依的喟叹……
  老屋也是有期待的,期待它所庇护的屋主人,子孙兴旺,家业兴盛。但是,世事无常,不可预测。多少人从这里走出,去寻找各自的人生,但老屋依旧扎根于此,希望不灭,忠诚地守候。
  每一处老屋,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的心灵家园、精神高地。挖机师傅阅屋无数,一定对世事变迁人事无常有了深刻体会,才有了这三叩。
  从三叩这微小的细节,我看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,源远流长。
  心中有,就永远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