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日期:
2025年01月11日
爹妈的枇杷
罗玉清
因着老父亲的一条静脉曲张的腿,我这段时间便隔三差五回去看看用药的效果。
都多少年了,爹妈还不认得我的车。没提前电话告知,车开到老家侧边的路上正好看见老爹,一脚油门到他面前,刹车,我故意不动,老爹一脸茫然惑然,惶恐到手足无措。我摇下车窗,笑得打颤,见是我,老爹立马惊喜地换了容颜,如果是小孩,怕是要跳起来了。也许,这时候的老爹心里,确实有一个雀跃的小孩。
前些天回来时,院子里枇杷树挂满了枇杷,个大饱满,顺手摘了一些品尝,大赞。我说过几天再回来摘吃剩下的,老爹急切地问,几天?不能太长啊,过几天要罢园的。我知道,这意思里,怕是不仅仅为着枇杷吧。
一下车,老妈赶紧从屋里拿出一个篮子,不多的一些枇杷。说天天烂天天扔的,等不及你来,话里话外满是可惜。老爹赶忙说,我再去摘。拖出梯子,就要上去,吓得我赶紧把他拉下来,自己上去。过了五十的我常日里都有点倚老卖老的,在八十多岁的爹妈面前,竟一下子觉得年轻力壮了,“噌噌噌”几下就豪迈地上去了。同样,在子女面前,父母都觉得自己是一颗大树,要疼爱和庇护着哪怕已经中老年的儿女吧。
树上其实已经没多少了,且树顶太高,没法摘。摘了些就下来了。味道比上次的更甜了。
这些东西并不值钱,味道也比不上那些珍稀水果。来往的油费都不知道要买多少枇杷的,但就觉得爹妈这里的好吃。
即使觉得一般,我也要表现出很不一般的样子。还比如菜园里的蔬菜,鸡窝里的鸡蛋……
我知道,我的甜蜜正是他们的甜蜜,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,不管我已多老;我的欣欣然陶陶然正是他们的价值所在,他们总害怕自己老无所用多余累赘:我的欣然接受能安抚他们的忐忑不安。每次回来给予他们的一切一直让他们愧疚惶恐,他们不觉得他们是父母就该坦然接受一切所得。
甜蜜而焦虑等待的,是我的父母;欣喜欲雀跃迎接的,也是我的父母。
他们不知道,也不愿相信,女儿的回报,不仅仅是为他们,也是为着自己。善待他们,也是善待我自己,他们的现在,就是我的将来,我总相信,有些东西是能遗传的;更何况,那一句“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;父母不在,人生只剩归途”,每每想起就让人心痛。父母双全是一种多么让人羡慕的幸福啊!
这种认知我不断对他们进行强化,他们似懂非懂,不过满面蹙容终究是柔和了一些。
父母这一辈,太苦太苦,安逸悠乐之于他们,只能是他们告别这个世界前的最后一段路上的一束微光而已。
我怕时间来不及,我怕我所有的关于父母的害怕。